众魔瑚沟通者飞绕穿梭瑚林间,大大小小的福瑚被点绽开来,抛物线状的光泉华丽的环绕四面八方,形成美丽景致,赞叹声四起,所有人都沉浸在绚丽的瑚光中。
「接下来,是今天最令众所兴奋期待的绽放主瑚!由我们骨垩族最优秀的魔瑚沟通者展开祝福!」
主持人兴奋的高声宣布,一座圆形半透明的平台载着津缓缓上昇,来到最高处的主花旁边。
在众人安静屏息的注视下,津举高手,摸向福流环绕的珣瑚,她感觉到自己的掌心碰到柔软温暖,花脉上逐渐有光芒亮起,那比盾牌大、带着朦胧柔光的半透花瓣缓缓绽放开,下一刻忽然直接分离掉落,福瑚的花瓣竟像翻动的书页一样,起了连锁反应,纷纷从高处飘坠,有些还开始泛黑。
这对于承受祝福的骨垩族而言是多麽糟糕的意象!津万分惊恐,反射反应就是伸手向前要想阻止这般晦气的景况,肥厚且巨大的瑚花瓣却无情地连连拍击在女子身上,那重量令她顿失平衡,踉跄退了好几步,脚跟已贴近高臺边缘,整个人摇摇欲坠…
现场一阵惊呼声响起,桀和莫狄纳早已展翼冲天,齐齐飞往津的位置;儘管午夜善于未雨绸缪,最早採取行动,无奈四周用来保护多族元首的防护固若金汤,他除了沿着护壁焦急飞绕,却一点力都使不上。萨女士和身边几名资深老者也都纷纷站了起来,赶忙命令徒弟接手处理。
鬼炼鹰速度快,桀的鹰爪抓停在平臺边上,将手脚发软的女人一把抱进怀里;莫狄纳也到了,摸着她的额头、身子,发现她浑身冰凉、直发冷汗,忧心问道:「身体有哪处不舒服吗?」
紧紧抓着两个男人的手,津愣愣望着持续脱落的飞瓣,认定自己搞砸一切,她脸色苍白,惧怕得全身都在发抖,几乎要哭出来:「怎麽办?!瑚…我点不开…还一直掉瑚瓣…怎麽办!!」
看她受到如此惊吓,桀万分心疼,脾气顿时变得很火暴:「不过是他马的掉几片花瓣而已!这种三不五时都在发生的,小事!妳才是最重要的!」意思是自然界的魔瑚花瓣天天都在掉,没什麽好大惊小怪。说罢,不等莫狄纳同意就直接带着津离开高台,飞往下方陆地。
就在这时时间,灰贊堡首席传人席蒻带领着一众魔瑚沟通者,顺利将珣瑚展出福流来。
紧攀住桀的肩膀,津正好可以望见男人身后的天际,巨大金色福流喷往高空,接着放射状拖曳坠下,犹如一大串、一大串金币般的瑚光从穹苍垂落,天空串串璀璨光珠照映在她黑褐色的眼瞳中…
桀带着爱侣从空中落地,莫狄纳紧随而至,大群护卫立即高举防护武器,以他们为中心,背对围绕靠拢。津瞄到旁边护卫手持的魔弓,突然挣扎着从桀身上下来,男人才松手,她立刻冲向护卫,不由分说,就狠狠把对方的弓抢过;护卫受过训练,下意识就要对付抢夺武器者,紧急辨别出是殿下,赶忙收手,不敢反抗,另一人也乖乖任殿下抽走箭枝。
「小津?妳拿弓箭做什麽?」莫狄纳困惑她的行为。
面向无人的瑚林,津吃力摇晃的抓着比自己半人高的弓,搭上箭,猛扯了几次,那弦竟然硬得张不动…
又拔拉了几次,弓弦依旧顽强,津垂下双臂,兀自发出一声冷笑:「哈,果然是这样!」
「津?什麽事情果然这样?」桀感觉到她的怪异。
津歪嘴一笑,斜眼看着他,「一般魔弓,我拉不动了,连举起来都吃力。」把弓箭全堆到桀身上,她灰熘熘地说:「之前能够驾驭你的魔猎弓,果然也是因为源灵生的关係!」说完,她转身,背着所有人,平静地走往座席区。
「津!喂!」桀抱着弓箭想喊住女人。莫狄纳绕开他,急急跟了过去。
走过座席区,津却没有入座,突然加快速度出了祈祭会场的门。
莫狄纳察觉不对,立时冲向前去,拉住她的手肘:「小津…小津!」
任由男人拉住自己的手,津没有回头,木然看着前方,幽沉道:「为什麽要答应把祈福会办在家里?为什麽…非要我来展开主瑚不可?!」
莫狄纳将她翻面对自己,神情十分温柔,「我知道妳喜欢魔瑚,希望透过这些妳喜欢的事情能让妳开心起来!」他两手分别抓在女人大臂上,郑重道:「小津,刚刚那不过是个小失误,大地上的生物本来就有很多变数,妳不需要失…」
「我不需要你安慰我!更不需要什麽善意的谎言!从清醒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经认清自己没有能力的事实!点不开福瑚!拉不开魔猎弓!没有魔瑚沟通能力!没有自保战斗能力!我拥有的一切已经彻底消失了!」津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咆哮,过去的努力都随着源灵生的离去归零,她只觉整个人都盪到谷底。
桀在她身后激动道:「妳拥有我!我可以当妳的左右手!我愿意作为妳的战力!」
「我也是!」莫狄纳难得附和。
津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流转,「你们还不懂吗?」她痛苦喊道:「在垩族,我所有的价值、所有的能力都必须靠源灵生撑起来!没有源灵生,我不过是个废物!没资格活在这里!」过往挫败的记忆,依旧存在心里。
莫狄纳大声驳斥,「胡说八道!谁不知道源灵生曾是世界公认的不祥之物?!它吞噬多少企图操控它的霸王领主!如此邪物却因着妳的意志行出守护的事!完全颠复世俗人们的认知!它也是因爲透过妳才能成就加古德的守护!」
「那又怎麽样?你们也看见了!没有源灵生,我什麽都不是!」津伸长手指向远处,泪水充满眼眶,激动的大吼:「加古德!那些魔瑚!通通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係!」再忍受不住清醒以来内心翻腾的挫折与难堪,她抓着莫狄纳胸前的衣服崩溃痛哭:「我真的什麽都不是了!拜託你们…不要再…不要再强人所难了!好不好?!」
莫狄纳痛心的将她抱紧:「傻瓜!妳为什麽不能明白?!有没有源灵生,妳的重要性都是一样的,不曾,也不会改变!」
桀的手也摸在女孩哭得颤抖的头上,神情十分凝重…从津身体逐渐康復,就变得很沉闷,不若以往活泼、充满好奇心,他和莫狄纳一直小心翼翼呵护她的心灵,这次祈福大会原是希望透过以前那些津最感兴趣的事,帮助她恢復活力,万万没想到会引出更大的心灵问题,真切呈现了津早已崩乱不堪的内在。
三人所在的庭园外围,萨女士在女眷的搀扶下伫立门口;而午夜受到君王防护圈限制,只能在一段距离外,望着心爱女孩哭泣的模样,想起津最后绝望嘶吼的一番话,他将视线缓缓移向远方山野,金黄闪耀的瑚光下是那片她曾经最喜爱的花花草草、瑚木森林。
不再多作逗留,莫狄纳直接将伤心的女孩打横抱起来,两个男人一前一后飞行,直接返回帝园。抱着莫狄纳彻底痛哭过后,津在他怀里疲惫睡去。
大床上,莫狄纳侧卧搂着津,忧愁的橘色眼眸看望她安睡的脸庞,再没有半点心情回到会场;桀也是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椅子上,仰头靠在椅背上缘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拖到夜深,他才回神,看莫狄纳两隻眼睛从之前就死盯着津没离开过,「莫狄纳……」
床上男人一动不动,要不是知道他的能耐,那样子还真像死了呢!桀从喉咙发出一声冷笑,抽出一根骨菸咬在嘴上,看向一旁时间,他重重叹了口气,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去收拾善后。出了帝园就碰上午夜,他被彻底拒绝在大门外。两人视线交会了下,没做任何言语表达。
「让他进去吧!」桀直接对门卫说。
「没有王的命令,放这人进出帝园,任何安危左翼大人可愿负全责?」门卫严声拒绝。
想起津此刻严重低潮,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,或许有助于帮她振奋、扭转心情!桀叹了口气:「行,就用我左翼魔君的项上人头担保他在帝园放行。」于是烙下左翼纹徽,用自己的身份性命担保换来午夜顺利入园。
只不过,来到寝殿外,午夜又再被拦下来…
「尊王有令,津殿下睡眠时,一律谢绝任何人打扰。违者直接五花大绑,扔进鱼池!」
§
深夜略寒的风吹动银色的发丝,午夜坐在紧邻寝殿的户外廊道椅子上,四周通透没有遮蔽,强劲晚风肆意侵袭在男人身上,但他无所谓,两手交握支着下巴,一双清泠的银眼凝望桌面。
肩上的稜状通讯石亮着红光,传来急切的催促:「午夜,你不能再不回来了!黑疆又有诡异的伏动,双方僵持已达极限!」
§
鸟儿啾啾的鸣叫,将津从沉睡中唤醒,睁开惺忪的睡眼,呆呆的目光缓缓挪动向茶几上,搁置在上头的透明玻璃杯里,有闪亮物质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呆望了良久,她才慢慢起身,伸手取过杯子,又倒回床上。细细端详着杯中一棵小巧玲珑的瑚,相较近期各族送来作为贺礼的那些争奇斗豔,漂亮、特殊的礼瑚,它实在朴素。杯底是一层颗粒状的紫色小星星,像土壤般环绕着小魔瑚,随着移动角度,小星星会反射出红的、蓝的、银的等色泽,津随意的摇晃杯子,让小星星们翻滚,变换着颜色…突然,她眼睛瞪大起来,把杯子更拿靠近,还用手指将小星星颗粒拨往旁边。
「虽然贫弱却不曾被放弃。」
杯底竟然有一段魔能烧灼留下的细小垩文字。有过如此经验,又能引发共鸣的只有…
「夜…」津微微颤抖,「午夜?!」这才蓦然想起,这两天不正是午夜去研究塔充能的日子吗?
「午夜你在哪里?午夜!」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,顾不得穿鞋,着睡衣就奔出门口,手里还捧着杯子。
「殿下!」穿过廊道时,温莱尔被她惊慌的模样吓到,赶忙追上来:「发生什麽事了?!妳需要什麽协助呢?」
「杯子!这个杯子!」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,指着手里的水晶玻璃杯:「你…你知道…怎麽来的吗?!」
温莱尔惊愕的看着杯子,小心翼翼回答:「昨晚,午夜大人在寝殿外廊待到天快亮才走。这杯子和魔瑚是他留下的,怕是重要的东西,所以放在妳房里。」
「午夜来过?你们为什麽没人叫我?!」津难得对下人大声怒吼。
温莱尔连同在场的侍者、守卫皆是瞬间低下头、作出效忠手势,准备接受降罪惩处。王的要求不能违背,殿下的需求也相冲突,他们早料想到即将要受到严厉的惩罚。
但津没再追究,她跑出殿外,冲下台阶,对着天空大声呼喊:「午夜!午夜!你快出来!」
高大挺拔的身影随即从旁出现,她兴奋的转向那影子,却咻咻咻地出现更多,这里没有午夜,而是大批魔龙卫,奉命要严格保护她的。
「敬请殿下吩咐。」带头的是乌兰,他将右拳复在左胸上,以十足标准的皇家效忠姿势,恭敬单膝下跪;身后所有人亦全都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。
津捧着杯子,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护卫,隆重庞大的气势如浪袭捲铺盖,不自觉退了好几步,转身又跑回殿里。靠在廊柱上,再看看手里的杯中魔瑚,她用力抱紧了它:「午夜…!」
寝殿内,津靠在床头,望着手中玻璃杯里午夜给的那棵魔瑚,默读了几遍他留下的文字。带着杯子魔瑚再度翻身下床,走到紧邻寝殿的玻璃温室看台,眼前是大片广阔宏伟的植物园,已是绿意浓厚,朝气蓬勃。想起这是莫狄纳不久前大兴土木,依着她的喜好,全部打掉重新规划,那些原本种植在研究小土屋的植物也都搬进来。
看见莫狄纳为自己所做的努力,想起午夜身上的问题,津努力想让自己振作起来,她喃喃自语:「如果战斗能力不行,就换在其他方面成长吧!」
梳理自己,重新换好衣服,离开房间行经廊道,就看见大批人员像蚂蚁一样来回进出,小心的搬运着东西,都是这次祈福祭各方各路送来的珍稀礼物,依照类别送到相关的房间去,负责环境设计的大师们也忙着把高贵、好看的魔瑚摆设殿堂内。
在走靠近运送物品的平臺时,津听见负责指挥的几名侍长说:
「已经取得尊王指示,要我们把它直接扔了!」
「绝不容许留下任何会令殿下伤心的事物!」
「是。」
接着有一小群人带着特殊的袋子匆匆进来,将一处幼儿高的魔瑚套起来打包,放进预备载往丢弃的载具里。其他人快手快脚的开始收拾留下的精贵盆器,把地面打扫乾淨。
「要被丢弃的东西是什麽?」津不禁好奇走近,问道。
「啊,殿下,妳在呀!」侍长恭敬报告:「是这样的,一名四处云游的老方士在祈福祭那日顺道送来一尊魔瑚,声称是大陆上几乎绝迹的暮来瑚,原希望有机会让殿下诊察问题。但昨晚养护时发现状况越来越糟,禀报后,尊王下令直接把它扔了。」
几乎绝迹的魔瑚?津感到好奇,于是拉开包装看了看,那组织像醃製过的梅子软得几乎难以站立,还飘出一股奇怪的化工味道,实在不怎麽好闻,令她皱了皱眉头,随即把布盖了回去,转身走开几步,心生怜惜,又调头回来,说:「那个木来什麽的,把它捡出来给我。」
侍长婉转劝她:「呃,殿下…养护殿里还有很多健壮美丽的稀有名种,任妳挑选,实在不必可惜这样来路不明的…」
「就送到旁边花园里的培育小屋。」说完,津捧着杯子往外走去。
莫狄纳给自己在园子里造了一个很大的研究室,津第一次踏进这里,一切物品都安排妥当,就等着她发落。津从杯子瑚的几个特徵,依照经验,和过去源灵生给自己的知识去推测它的习性,然后寻找合适生长的位置。
不多时园丁也将原本要淘汰的暮来瑚送到,拒绝他人代劳,津亲力亲为,避免它身上的病变扩散,把它孤立关在一处玻罩内。大致安排妥当,就打算离开,临走前,又再巡视确认了一遍杯子瑚所在的环境,不经意看见养尊处优的杯子魔瑚竟然伸出一根长长的白色丝线,一路攀到暮来瑚所在的玻罩上。让津注意到被隔在偏僻角落的暮来瑚,只见它更萎靡了,整个软趴趴缩在玻璃罩里,层层皱褶挤在一起像是愁容满面,模样怪可怜。
见到此景,津脑海闪过一些片段,自己在加古德森林里救的那些魔瑚,它们遭受腐疫时,外表变得伤痕累累、丑陋无比,却坚毅守护幼瑚。
她为自己暗带排斥的心态深深叹了口气,说:「我实在不该跟着人云亦云,反而忽视自己从它们身上真实经历的感动。」津内心动摇了,把暮来瑚放出来,与心爱的杯子瑚安排在一起,对两尊魔瑚双掌合十,诚恳地说:「虽然我失去与魔瑚相通的能力,但你们瑚与瑚本来就比我更擅长彼此间的沟通,如果可以,帮帮它,也教教我吧!」
这麽做完,津意外感到心境平静踏实许多。看看外头,时候也不早了,难得自己起来活动这麽久,莫狄纳都没出现,想起昨天点瑚失败后,自己因恼羞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出殿离席,甚至自暴自弃的冲动吼叫,让骨垩王颜面尽失,一股歉疚油然而生,于是起身,返回殿里,主动询问了温莱尔,王的去向。
「今早开始王陆续送走一些重要宾客,但稍早灰贊堡带来联邦审判会的人,似乎是要详谈要事,两位魔君皆随王一同赴会,可见程度相当重大,此刻正在六角厅。」温莱尔仔细回答。
§
多角形的殿堂内庄严肃穆,数张座椅环绕在有鑽石折射光彩的稜角水晶桌周围,分别以骨垩族、灰贊堡和一群穿着灰黑色衣袍的人,明显形成三方局势。
莫狄纳高高坐在整座殿堂正中主位上,前有两位魔君分据左右;灰贊堡的萨女士身边坐着赛德芬,后面跟着三名女眷;而另一边呢,明显呈现阴沉沉的气息,他们亦派出两人坐在檯前,其馀人站在后面,各个头戴软质黑帽兜连带X型金属面罩,在X面罩的阴影间只露出眼、鼻、唇,背上大袍印製两把交错成X的大斩刀。
「本会彻底调查过了,贵族所擒的血魔乃独霸鸦殇岭两百年,是持有邪恶梦魇的佼佼者,骇人听闻的大魔头,其危险仅次于血帝,冤死在他残暴下的生命不计其数。」带着X面罩的代表,以相当低沉的声音说:「不久前,他从血咒荒原一路掀起恐怖灾难,令列族戒慎恐惧,因而启动联盟公审机制,列邦列族皆希望贵族能将他交予我们联邦审判会,公开审问,处决该名恶名昭彰的血咒魔头!」
西马摸着下巴,姿态颇高:「嗯?这血咒魔族造成整个大陆危害并非一年两年的事,也不见你们联审会像今天这般积极?」
联审会代表语气不客气道:「方才已经说过,此次骚扰大陆的并非一般血魔,而是经梦魇淬体二百多年的魔中霸主!曾夷平瓦贾、封莱等大城,消灭焚荒陇地的巨妖领主,危险程度难以测度…」他激动的情绪突然放缓,转为一种暧昧,「不过…如此人物,最近莫名消失在骨垩,却未对贵族造成任何损伤,其中关係之微妙,让各族无法不忧心…」
「大胆!」西马拍桌,勃然大怒,「你们这是在怀疑我族?!」
「不,我们若怀疑,就不用多跑这趟。」联审会里一名又高又瘦的男人以尖细的声音回答,话语中暗指光凭这个怀疑,联审会就有资格整合列邦联军对骨垩族发出讨伐。接着,他收敛傲气,转向萨女士合掌表达敬重,然后说:「幸由灰贊堡萨女士为我们多方开启了化解各族猜疑的机会,免除不必要的纷争。我们已代表列邦拿出最大诚意,只希望骨垩族这边能够作出良好配合。」
桀抱着胸,静静聆听至此,轻轻地哦了一声,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尖齿,嘲讽道:「看来这场祈福会,大家并非单纯来拜拜的!是我族会错了各位的心意!」
赛德芬面带笑容,打圆场:「血爪大人千万别这样说,让大家前来为贵族祈福的诚心蒙上阴影。只是血咒魔族对整个垩领威胁甚钜,问题总是必须解决,小心谨慎的处理,总不会有错。」
桀啧了一声,「你们刚刚也说了,这头血魔之危险性非同小可,百年来不乏四处惹事生非,灭城害命,联审会倒也没敢出头为谁剿伐过他们。如今却是劳师动众藉献祝福之名走这一趟,可是背后有什麽庞大力量足以驱动各位?就算是为了列祖列邦的和平……」顿了下,「我看算了。」说到维护和平,他自己都觉得好笑。桀坐挺身子,两手放到桌面,严肃起来:「能掳获血咒老魔头也是我骨垩族有本事!平白无故被冠上恶名,还要将功劳拱手让给你们……属实奇怪。」
现场气氛阴冷起来,联审会的人全都沉下脸,瞪向桀的方向。
「血爪大人有所不知…」联审会的领头说:「依据可靠消息,这魔头很大可能已经得到第二只梦魇,正在等待完整融合的阶段。听说,所有血魔在接收外来的血咒灵生时必定会经历一段严苛的磨合期,期间就算原本就拥有梦魇体质者也会变得非常非常虚弱,更是转化昇华或爆体毙命的关键期。」
「从你们能轻易擒拿住他,便间接证明了他确实处于虚弱状态。」那人说:「下个朔月之时,这魔头若未被过于强大的梦魇灵生反噬,便说明了融合顺利,到时候,就不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了!」
「哇!那这不得了啊!」西马很慌,看了一眼左翼,又忙转向身后尊王,「万一他渡劫成功,我族岂不是要先对付他?你、你、你们笃定他确实拿到第二个梦魇了吗?!」
血隆为血魔巨头之一,本就恶名煊赫,前阵子他以翻江倒海之势来到骨垩族,引起各界极高关注;如今不知从何传出他已经夺得第二枚梦魇的消息;而他到骨垩后即消声,更有骨垩族和异魔合作的传言,这个传言对骨垩族相当不利。谣传满天飞,各族早已坐立难安,依照部族联合约定,若骨垩真养异灵,那麽各族就该在它势力尚且微弱时将其彻底瓦解摘除。
联审会的领头起身对骨垩这边鞠躬作揖,态度比刚刚和善多了:「尊王,魔君大人,莫要惊慌,我会此行便是要来解决这道难题。敢问血咒魔头现在在贵族何处?又是什麽状态?」
「在火熔骸炼狱待着呢!」桀懒洋洋的答了。
「火熔骸炼狱?能把岩嵴怪三日化成血水的火熔骸炼狱?」在场除了骨垩族的人都显得吃惊。
「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那是什麽样的地方,若我族有意和他结盟,不该是招待盟友在那恶地。」桀也藉机表明骨垩立场:「诸位如果须要亲眼确认他的情况,我现在就命人带各位进去『亲眼确认』。」
「哦,不用不用。」说到要去火熔骸炼狱,大伙全笑着猛摇手,看来是个很不受欢迎的地方。
「听族祖的话,把血咒恶魔交给联审会吧!」萨女士对孙子发出劝道:「你要知道,小津身上的梦魇消失,很大可能就是由他夺走了,那麽,他将是继嶯帕斯之后,最危险的血咒魔鬼!绝非骨垩族能够对付的!不如趁此刻他正因融合陷入虚弱,速速交由列邦联合审判,这麽做对大家都好。」
「嗄?所以,鸦殇岭魔头身上第二个梦魇,是从小津身上得来的?」萨女士身后的一名年轻晚辈听到消息十分吃惊。
「小津不是差点被他害死吗?如果不是宿主死亡,梦魇易主,又怎麽会在他手里?」另一人回应她。
「呸呸呸!瞎说什麽,小津根本没死,如果死了,他也没必要特地把人送回来。」第三人抢着说。
「无礼!族祖正和骨垩大王说话呢!妳们几个丫头别胡乱打岔!」赛德芬低斥,那三个年轻人立即噤声。感觉场面有些僵冷尴尬,赛德芬陪笑掩饰:「不知那血咒魔头到骨垩族后说了些什麽?他既然带小津回来,可有提出什麽样的要求?」
「夫人,很遗憾,自从收押进监后,那血咒畜生反倒怎麽样都不肯再开口。」西马很礼貌的回她。
「联审会可有能耐对付高能异魔?」
会议自始一直很沉默的骨垩王终于开口了……
「照你们的说法,这异魔危险至极,目前被镇压在吾族特有的火熔骸炼狱最内层。你们执意要将他放出来,要出了什麽差错,就怕危及我族生灵,甚至造成天下更大祸害。」
联审会的领头站了出来,信心满满的说:「请大王不必担心,我会早有准备,千二摩金镇压者,千锤百鍊,身经百战,无恶不胜!区区虚弱雏魔,绝不是对手。」
「我可以交出那隻恶魔。」莫狄纳松口,「前提是,你们必须自行派人过来押解,该囚犯危害甚钜,一旦出了火熔骸炼狱,变数难控,若发生任何危险,概与吾族无关!」
「好!三天后,我们必派摩金镇压者前来押解犯人,当众问审!速审速决!」
「送客!」莫狄纳抬手。
两位魔君起身,送联邦审判会的人离席,灰贊堡的萨女士连同赛德芬却留了下来。
「你能同意,真是太好了!」赛德芬笑脸迎向骨垩王。
「我同意?」莫狄纳恶狠狠道:「那隻恶魔我巴不得他立即消失!」
赛德芬附和:「这种难缠的异魔,你将他交给联审会是绝对正确的!也能消弭列族间的怀疑!」
「怀疑吗?」莫狄纳语气中带有一丝冷笑,「我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芋,联审会就主动来接手。」
「今天最重要的,当然是能还给我们一个公道!」感觉气氛有些微妙,赛德芬变得恭维讨好起来:「我们小津真是受苦了,从血咒荒原回来了以后,身上的梦魇也已经不在。据我所知,血咒魔族凶残冷血,夺取血咒灵生时,受害的宿主身体必定支离破碎,而且必死无疑。但今日看来,咱们小津健康漂亮,没有受到任何损害,真是多福万幸。」她迂迴了半天终于绕到重心:「有一点我不明白,这血原之魔又是利用什麽方式从小津身上无痕的夺走源灵生?」
说到这件事,莫狄纳气息骤冷,瞟向一旁捧着茶杯从容啜饮的族祖,明白了这是来自她的刺探。
空气中出现了奇怪的静默,赛德芬一时之间再搭不上话。
「小津确实是个善良可人的女孩子。」
萨女士放下茶杯,沉稳的声音在偌大的厅堂中响起,「但你自己也清楚,善良可爱并无法替你分担为王的忧苦,如今,她又失去源灵生,不会是能够为你增添龙翼、共担忧苦的王后。」向来保持温和的她,如今说起重话。
「你是得天独厚的纯血白魔龙,传承父亲和母亲菁华天能的骄子,我白魔龙一族尚有几个精挑细选的白龙女,她们无论血统、能力、相貌与你很是匹配。这些人都是族祖亲自鑑定过的。」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莫狄纳:「如此一来,珠联璧合,灰贊堡自然必保你有一席之地,好处太多。有灰贊堡撑腰,就等同整个白魔龙族给你当靠山,你再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苦维持部族关係。」知道莫狄纳这些年来努力维持和其他族的关係,并壮大自己,而凭着灰贊堡的立场可以替他节省许多力气。
莫狄纳眉心一动,眸色加深。
「我白龙族亟需要新血,到时候多生些纯种龙子龙孙,可别浪费你一身好条件!」萨女士从强势转为沧桑,「族祖老了,你也到了生育年纪,希望还能有幸让老龙见见由你而出的菁英龙儿。」
空气中充满压迫,莫狄纳抿着唇,眉心紧皱。
「我带来一批非常珍贵的养身药材,是从晌西煌那里求来的,别忘了给小津好好补补。」话锋一转,气氛蓦然一松,萨女士讨好似的交代了一下,然后起身,「趁天色还明,我们得赶路回去了。」
送走灰贊堡的人,莫狄纳在殿门前伫立了一会儿,便转过身,面向紧邻另一厅堂的门扇,津像幽灵一样静静站在那里。
两人目光对上,她神态沉静,缓缓的开口:「血隆…」
「…他…会被处死吗?」
莫狄纳走来,面复霜寒,「这些,妳不需要去管!」他的手摸在女人的脸畔上,忿忿道:「几千年来血原之魔不知残杀多少生命,伤天害理,死有馀辜!」
罪有应得吗?听起来非常合理,但不知道为什麽,津觉得内心有些…痛痛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