祈福祭典的日子很快到來,為迎接盛事,加古德難得對外開放,正因這次腐疫由此發出奇蹟,而成為守護聖源,許多人都爭相前來膜拜。
一大早,有著各樣身份的他族嘉賓、備受尊敬的大巫士、和受人景仰的魔瑚溝通者紛紛到來賀喜。莫狄納卻將招待上上賓的重責大任丟給兩位魔君,自己則攜著愛侶,搭乘骨翼獸車,直接前往加古德森林。
覆蓋翼膜的骨翼強勁搧動著,數頭飛獸拖曳著精緻華麗的艙廂飛行,津坐在窗邊平淡望著外頭秀麗山河;莫狄納在一旁,輕握她的手,目光保持深情而柔和的凝視,細微觀察著津的每個神態、反應。
逐漸接近加古德領域,津原本沉靜的表情開始出現變化,變得激動起來,她把臉貼向窗外,不可思議之前那塊淒涼腐黑的死地,此刻從這遠處,就能看見各色靈生晶光漫天散佈,隨風飄揚,下方竟已新生成林,魔瑚和各樣植物交錯生長,呈現生氣蓬勃的模樣。
骨翼獸平穩降落,加古德眾臣和水師們全都隆重恭迎。
「尊王、殿下把祥瑞之氣都帶來了,連傳說中難得一見的光鰭獸,今日都受到兩位的吸引而露臉!」負責遊覽的水師領頭,把手指向群瑚間大群幻獸,迫不及待要把加古德的精彩告訴他們的王。
津驚奇看著成群光鰭獸,一頭頭異獸身上半透明玻亮彩鰭層層交疊,每一步移動都拖曳著充滿幻光的彩帶,隨肢體移動飄動;莫狄納也抬頭淡望了下。
「短時間內,這個特殊環境吸引了不少珍禽異獸、玄幻生物進駐!」水師解說道。
環顧四周,各類魔瑚與植物藤蔓交錯生長,不同種類,擁有不同膚表紋路和顏色,但瑚體上都覆有一層晶瑩剔透的物質,在一束束光線照射下,隱約泛起熟悉的花紋。
津的手指撫在瑚體上,「這是……源靈生的…」
「是的!殿下為這塊土地所付出的心血,全都在這片土地留下了印記,當初補給的能量已經深深融合在新生的魔瑚裡!」水師非常興奮的說:「現在的加古德蘊涵許多未知的玄奇之力,高深莫測!」
加古德的復甦,深深震撼著津的內心,透過源靈生的能量竟能成就當今盛況,是當初怎麼也料想不到的。莫狄納挽著津隨她的步調緩慢遊逛在瑚林間,嘴角洋溢愉悅的笑容,沒管導覽了什麼,只專注在愛侶的反應上,她的驚奇、她的感動,把女人每個模樣全深刻在心裡。
正走著,另一輛由多批異獸拖拉的豪華獸車由遠而近,周圍隨從保護森嚴,車上頭是閃亮亮、象徵古老白魔龍的徽幟。此時,前頭引導的騎士乘著高大騎獸走近,他下了座騎,來到骨堊王面前恭敬致禮:「骨堊族尊貴的王,灰贊堡特來問安。」
「嗯。」莫狄納應允。
豪華車廂才緩緩靠近,獸車的陽台上薩女士正和賽德芬悠閒喝茶,身旁跟了不少女眷。
「真是的!還想說骨堊大王怎麼沒來迎接我們,原來是帶著小津先到加古德玩了。」賽德芬說。
莫狄納微笑,「辛苦族祖和賽德芬女士沿途舟車勞頓,還請盡情享受我骨堊族款待。」
「時候不早了,啟典儀式就要開始,不如你們也上車,我們一同前往吧!」薩女士說。
不久,他們便抵達專門招待列族貴賓的宮殿華園。身爲地主的骨堊族王和作為最古老部族的前領袖人物同台登場,引起現場歡聲雷動。接著莫狄納僅簡單致歡迎詞,隨即邀年高德劭,受到多方敬重的薩女士作開場演講。
津身穿禮服,優雅陪伴莫狄納身邊,佇立於舞臺一處,目光卻悄悄向上攀越數個樓層,看往高處,依照對桀的習性了解,尋尋覓覓他的蹤影。靠近屋頂的小窗邊,隱隱約約的,有對羽翼融入環境陰影,躲在樑柱後頭,為看清楚,津慢慢歪動腦袋,轉換視角,果真有個身影就蹲在柵欄上,正仰頭豪邁飲水。只知道桀昨晚才連夜從法加洛趕回來,為坐鎮王域一帶的秩序,兩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時間照面。看著他,津的嘴角甜蜜上揚,在這下方,靜靜感受著他的同在…
喝夠了水,桀放下手中瓶子,似能感受到幾層樓下傳來的電波,視線突然朝下方望去。雙眼泛著紅色精光,在暗影中猶如射線,就精準與舞台處的津對上,頓時讓她內心悸動,有種擁抱初戀的錯覺。
「助我大陸脫離腐疫侵害,骨堊族,功不可沒!」背景是薩女士低沉沙啞的演說:「今兒,我想,還有一位必須介紹的人物,默默努力、一心守護魔瑚的溝通者,鮮少有人知曉,她,亦是骨堊王的愛侶,津。」
突然被族祖當眾點名,探照光聚集,津瞬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,在她內心第一個反應卻是,抗拒。
「津!快站到族祖身邊!」賽德芬催促著,要津靠過來;薩女士也微側過身,望向她,表達等待。
正不知所措,莫狄納伸手穩穩摟住津的腰際,親暱親吻她的頭頂,說:「這份榮耀,真真切切屬乎妳,實至,名歸。」然後帶動她走至前臺。
掌聲響起,薩女士亦緊握津的手,在眾人面前表現出高度的重視,演說中更提及她是幕後真正促成加古德守護奇蹟的優秀溝通者,人們發出喝采,皆表達肯定與讚賞。聽著這些輝煌功績、極大跨讚,津只感到無比惶恐,她悄悄低頭,看著自己的雙臂,一雙恢復平凡無能的雙手,再也不可能像從前發出玄奇的力量。
演說結束,進行餐敘,受到薩女士的推崇、加上莫狄納與她互動親暱,津感覺自己整個人彷彿鍍了金,周圍所有人看待自己都有無比的尊崇與景仰,並且找盡機會與她攀談,幸而都被莫狄納巧妙接手。
會場裡,人們都沈浸在豪華熱情的交流中,只有津,或許是失去源靈生,有種特別清醒的感覺,難以融入。
「骨堊王,自上回,我們好久沒聚了!」
場中出現一名頗有優雅仙氣的俊美男子,同樣留著長髮,身上帶有淡淡花香,有著和白魔龍不相上下的白皙皮膚,他的出現帶起周圍氣場,雖然柔和,卻不容忽視。或許是和莫狄納有幾分相似之處,津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幾眼,當然還是喜歡自家老公英氣較重的氣質。
「水堊順利挺過難關了,恢復情況可好?」莫狄納亦同那人招呼。
「不好,一切都很糟。」同為年輕人水堊王說話頗直接。
「我這裡人才擠擠,有需要,就借你幾個用。」
「不了,你這回雖然幸運躲過腐疫,但接下來暗淵的侵蝕,恐怕還是個未知數。」
津在一旁聽著,還是頭一次聽出差別來,從前莫狄納於其他人的應酬,就是應付居多,對水堊王竟多了一份深度和認真;而水堊王跟所有人應答都是莊重嚴肅,和莫狄納說話態度倒放鬆不少。
這時,又有幾個魔王也插進來,他們沒忘記先對津表達友好,以討骨堊王歡心:「夫人上回在灰贊堡和六瀧之尊豪邁對飲,當時那氣魄,我一看就知道妳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,如今真就被我說對了!」
「這次也請賞光,品嚐我們帶來的佳釀。」另一人也說。
聽幾個魔王發出激賞,水堊王才撇頭看了津一眼。
「不,小津不喝酒,上回只是為了維護我。」莫狄納袒護道,還拉水堊王下水:「就讓我和炯燁一起敬各位吧!」
知道莫狄納有應對酒場的能力,津沒多說什麼,但看著這些魔王喝酒還是挺膽顫的。她注意到水堊王身旁也有個清秀佳人,水靈靈的大眼睛,身材姣好,氣質文靜賢淑,她同樣不喝酒,不多話,始終靜靜陪伴著男人。
就在莫狄納和幾個魔王應酬之際,賽德芬突然從旁出現,牽起津的手,笑咪咪的說:「族祖要見妳呢!快隨我來吧!」
另一張桌子邊,一群年輕人圍繞薩女士,正萬分尊敬的聽她說話。看見津到來,族祖介紹道:「小津,這些都是大陸優秀的魔瑚溝通者,他們和妳一樣熱衷魔瑚,並致力於調節世界的平衡。妳和大家結交認識,多多互相學習,才有機會一起合作、提升自我。」原來是要特別引薦一群魔瑚溝通者給津認識,任務完成,薩女士就離開了。
大家見到津就像見到大明星一樣,非常興奮,恭維客套了好一番。
「啊!真是榮幸!」
「能親眼見到妳本人真是太美好了!」
「我們這些精英溝通者難得聚在一起,不如大家都入座,好好聊一聊!」
他們熱情拉著津要同席入座,卻見莫狄納走來,直接到她的身邊,「莫,你那邊聊完了嗎?」津知道他擔心自己,特別撇開了剛剛那群人找來,只是身份、場合全不對,周圍氣氛登時變得很拘謹。
一位膚色很深的女子跳出來,從容熟練地對骨堊王做了個部族王室間的交際禮儀,帶著笑容轉到津面前,自我介紹:「我是杜姝,在岷堊族排行第八。從很小就跟在薩女士身邊學習,和骨堊王、寶蒂亞公主算是同桌呢!」她斜斜地看了骨堊王一眼,不僅攀關係,還大膽的發出調侃,「別看骨堊王這樣,當年他常常不認真練魔能,在灰贊堡七個宗族王子王孫中試煉成績排行總是最差!」
聽起來,好像很熟喔!津仰頭看向莫狄納期待他介紹一下對方,然而,男人反應意外沉著冷淡,對於杜姝的言行皆不為所動,擺明和她沒有交集,那份神聖不可侵犯的族王風範,反倒突顯對方愚拙而幼稚。
但,杜姝這人的優點就是活得相當自我,也不管別人的反應,自顧自的繼續把其他成員介紹了一遍。
灰贊堡的首席傳人也主動抓住在骨堊王面前表現友好的機會,和津自我介紹:「我叫席蒻,記得我吧?在灰贊堡的魔瑚溝通者傳承儀典,我和妳都在古源的西側。」同樣是年輕人,他們對津充分表達了友善,也有活力,說起話來投機許多,確實不同於上層油膩膩的關係。
很快,薩女士、骨堊王兩位大人物就被請上高座;莫狄納看出津和他們一起比較自在,就不勉強她與自己同席。
大家吃吃喝喝,聊天過程中,津才知道杜姝和其中幾人中有從小就嶄露魔瑚溝通天賦,被原生部族送至灰贊堡做薩女士的學生,確實曾和莫狄納青梅竹馬,只不過莫狄納現在已成大族之王,那層關係自然也不存在了。
聊著聊著,私下有差人來報:「嘿,姑娘們,魔瑚接近瑚心的上等區開始出晶啦!若要搶得先機,趁還沒人搶,最好快前去!」
他們給那人打了賞錢,興沖沖的就要動身。
「津!庇護結晶已經開始冒出來了,跟我們一起去採集吧!」
「咦?好啊,我也去看看。」是有聽說自家族裡開放部分地區採集瑚晶,津還沒看過,正好去湊湊熱鬧。
「殿下。」
正要和她們離開,尤利迷離的身影悄然隱現。
津看見他,旋即轉頭望向莫狄納的位置,果然,就算忙著應酬,他仍高度關注著自己這邊。
於是走向他。
「她們要帶妳去哪裡?」莫狄納手持酒杯,神情嚴肅的問。
「我們打算去到瑚心附近尋找庇護結晶。」津回答。
一段距離外,杜姝看見津被骨堊王召去,跟著黏過來,手就親暱摟在她胳膊上:「哎呀!你陪族祖慢慢聊唄!我們和小津去那邊看能不能採到結晶!」
「不過,小津妳想去嗎?」莫狄納卻站起來,一副擔心津受強迫委屈的樣子。
「想!她當然想!你這叫保護過度!不要這麼小氣,守得著麼緊,好像我們會吃了她一樣!」深怕他把人搶去,杜姝硬拉著津的手就往外走。
「莫,我和他們去走走,等會兒回來。」津對骨堊王甜甜笑著,揮了揮手。
「嗯。」莫狄納卻不放心,兩手插腰跟走到門口。
大夥一路說說笑笑,走近光輝飛揚的區域。據說選定儀式用的福瑚已經非常成熟,具有呼喚同夥的磁場,整座加古德的魔瑚也出現活躍的徵兆。
相較大夥為挖寶找得起勁,魔瑚結晶津並不覺得稀奇,她兩手牽在背後,跟在後頭悠閒散步,欣賞著魔瑚間和福瑚呼應的美妙,感受著加古德的重生,一個源自自己的生命力。
在一叢叢魔瑚附近,又遇到另一群人,大夥熱情的打招呼,才知道他們也是他族的王親貴族,是以嘉西公主為首的群體。
「這區地廣,人多好辦事,我們大家合作一起找,仔細搜尋,以免便宜了其他來採結晶的人!」
「好啊好啊!肥水不落外人田,到時候一起平分!」於是,兩群人馬合作,一起尋寶。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收獲不如預期,大家紛紛抱怨起來:「唉,好難找哦!依照那些魔方士教的,土裡、石縫、瑚叢間都找遍了,根本沒有結晶嘛!」
津正坐在巨大石頭上休息,聽著他們怨天怨地,周圍靈生之息相當繁盛,擺明了魔瑚的活躍程度,她朝四處觀察了一會兒,然後溜下石頭,蹲到一處看似髒手的腐質堆,伸手一翻,露出瑚蔓交纏的盤根處,就包藏著晶亮閃閃的一球。她熟練的撥開盤纏的根鬚,露出完整又光華四射的球狀結晶。津望著手裡的結晶出了神,儘管源靈生已經不在了,但是,過去透過它學到的一切經驗、認知卻沒有被帶走,身體依舊擁有對魔瑚深厚的認識和判斷能力。
「哇!好大叢!好漂亮呀!借我看看好嗎?」杜姝眼尖的注意到津手中壘球大的熟成結晶,她驚奇一喊,所有人立刻圍攏過來。
「這就給妳們吧!」津大方道。
「咦?要給我們,真的嗎?」他們不可思議津竟然不稀罕,但也管不了那麼多,眼前難得的寶物,先能拿到先贏。
「不愧為骨堊族的魔瑚溝通者!自己的土地,還是自己人最了解。」席蒻稱讚道。
「不是的,只要能夠掌握魔瑚結晶的習性,要找到結晶很容易。」津手摸在一棵有著鐵甲的瑚幹上,「像這種瑚甲堅硬的…」她的手把脈般撫摸過,接著一掰,眾人皆驚呼起來,結晶一層層一片片像靈芝一樣覆蓋在上頭。
「啊!是稀有的鱗甲晶啊!好大片好完整!」大家已經不顧形象搶了起來。
津仰頭看著天空,「你們別急,從靈生螢光的活躍程度可知,瑚的結晶很多。」將自己所了解的傾囊相授,在她指引下,不多時,每個人都找得滿缽滿盆,口袋鼓鼓的。
站在瑚林下,數算著自己的收獲,所有人真是興奮極了。
「津大殿能為我們重現加古德森林的奇蹟嗎?為魔瑚結下能量晶囊的那個!」突然有人得寸進尺,希望津能夠再多露兩手來瞧瞧,「一次就好,這輩子能見到一次,我也是心滿意足了!」
「是呀是呀!我們也想好好學習!」其他人紛紛跟著附和。
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,津壓下內心原本就存在的不安,深知與其打腫臉充胖子,隱瞞自己沒了能力這件事,倒不如坦白來的踏實,於是說道:「不瞞各位,一直以來我能和魔瑚溝通全憑藉某個機緣運氣。對於加古德的發展,也僅是盡所能去做點什麼,並不知道它會有如此驚人的發展。而現在…我其實已經喪盡所有能力,無法回應各位的期望,懇請各位諒解。」
「哼,怎麼?不肯教我們?」幾個來自大族王室的溝通者一聽,認為這根本就是推託之辭,心裡很不舒服。
「妳說的能力消失是指什麼呀?」嘉西公主身旁的人追問。對於魔瑚溝通能力與生俱來的人而言,這件事根本不可能發生。
眼前出現他人的質疑和詢問,津沈默了,血咒夢魘在堊領本就邪大於正、極具爭議,儘管源靈生本質因她發生改變,但這種事說了別人無法理解,也不會相信,避免引起過度反應,有理說不清,延伸更糟的後果,津沒打算深入解釋,這當然讓多數人認為––她很傲慢。
灰贊堡的席蒻在旁觀望了一會兒,察覺到氣氛變得很不對勁,忙出來打圓場,「哎呀,每個傳人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活,怎麼能說演示就演示!如果是妳也不願意吧!就別為難人家了!」又轉向津,安慰道:「真對不起,大家只是想把好的技能精益求精,傳承遠播,因而求知心切。希望沒有冒犯到妳了,還請海涵!」
「不,不會。」在場都是身份不低的大人物,以大局為重,津當然沒打算計較。
大夥收拾收拾打道回府,接下來,好像沒事一樣又回到座席上,繼續吃喝聊天,觀賞各色表演。
就在一切看起來相安無事,陸陸續續有人離了席,到最後剩下半數人員全部都起身要走開。
看似尋常,津已感覺到怪異,拉住席蒻詢問:「席蒻,你們這是要去哪裡?」
「大殿,我們要去幫忙稍晚祭典的準備。」席蒻帶著平時的笑容說。
「哦,我也可以幫忙。」津說。
「啊,這可不行,怎能讓妳紆尊降貴的做下等勞務呢?妳就留下來,好好享用點心,觀賞表演吧!」
眼看一整席的人都離開,座位淨空,說是要去幫忙祭典,津卻看見他們分明聚到嘉西公主的座席去,水堊的夫人也受邀在其中,眾人不時發出喜笑聲,很是熱鬧。津瞬間明白過來,人們對自己表面上的恭敬,恐怕僅剩對骨堊王勢力的顧忌,她和這夥人之間裂出一道嫌隙,正是從剛才的事件延伸……這一切都和失去源靈生後的失落相結合,加深了所有的苦楚,讓津心生逃避,只想即刻逃離現場。瞥見不遠處莫狄納所在的座席,津壓下內心難堪、衝動,低調起身走靠近骨堊王,輕輕拉了拉男人的袖子,極小聲道:「莫…我……我去一趟廁所。」
「小津?」莫狄納察覺她的臉色微白,馬上回答:「好,我陪妳去。」
作為焦點人物的他們,一舉一動都容易受到周圍人們的關注,面對外人投來關切的目光,津更緊張,推阻莫狄納不想他因為自己而有太大動作:「你不用來,只是胸衣束縛太緊,我去調整一下就好。」
看見莫狄納皺起的眉頭,津瞬間驚覺這個理由恐怕會害到服裝裁縫師,趕緊改口:「我剛剛不小心吃太多點心,吃撐了!誰叫都是我喜歡的,好難節制!」看過莫狄納嚴懲對她生活照顧發生一點小失誤的下人,知道自己的言行輕忽不得。
「各位,請慢用,我失陪一下。」沒等津說完,莫狄納已經從人群中站立起來。
「怎麼了嗎?」
面對眾人疑惑的詢問,莫狄納只有瀟灑回答:「稍晚回來。」
一處精緻的房間裡,莫狄納的手指輕勾女人背後的調整帶,替她調整胸衣。津注視著鏡子中他認真的臉龐,小小聲說:「這樣就可以了。」
沒急著將女人的衣服穿回去,莫狄納低頭,熱切親吻她的脖頸肩膀,一種準備掀開序幕的前奏…
津驀然把自己整個人縮進男人懷抱裡,痛苦逃避著精神上的壓力。
莫狄納察覺到她呈現的疲累,心疼地摟著她,「累了嗎?祭典結束,我就帶妳回去休息。」
津回神,對他擠出笑容:「不累,我今天狀態很好,你不用擔心。」各族大頭齊聚,實在不想讓莫狄納一個主人家成了不識相的,也不願讓自己的事去驚動他。只求整個祈福會快點順利落幕。
就在這時,外頭有專人通報:「綻放福瑚的盛祭就要開始了!請尊王和殿下移駕祈福會場。」
§
光鮮亮麗的祈福大會後頭,準備區卻是十分忙亂…
「快點確認完最後一批,快點移進場了!」
「窠內怎麼會有這麼普通的雜瑚?」
「我看看!啊,怎麼又發出來了?」
「趕快把她除掉,免得浪費空間和預存培岩裡的精華!」
「是!」養瑚士立即拿出專用鋏,熟練的將不起眼的小瑚剪去。
「好了!沒時間了!快把那盆禮瑚送出場了!」
「是!」
就在養瑚師帶著華貴的魔瑚離開同時,一支精緻的黑色皮靴穩重卻輕盈的踏落在方才放置盆瑚的地面,午夜英挺的身影出現在準備場內,他彎下腰,拾起那棵被摘落、丟棄地面的魔瑚。
「午夜!你等等我呀!」這時,潮依氣喘吁吁從門口跑了進來,她今天特地裝扮了一番,典雅的藕白色連身裙,編織整齊的長髮也綴上金飾;接著,一隻比人還高大的紫色海星,用其中兩條腕足直直站立走路,也擠過門來,那粗礪的表皮像是灑滿可口糖晶。
收到樂比特代為轉達的紙條,午夜來了,正好趕上重頭戲綻放福瑚。他沒走正道,而是直接抄近路,穿過運送物資進入會場的地方。
潮依兩手抓著午夜的手臂,扯近自己,踮起腳尖,好奇的想看清楚他手裡的東西:「養瑚大師都不要的小雜瑚,你撿起來要做什麼?」
午夜端詳著手中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魔瑚,嘴角綻露溫暖笑意,然後小心地將那魔瑚放進胸前口袋裡,繼續邁開步伐朝慶宴場地走去。
當他要進入盛宴花園,在出示骨堊族通行信物時,依舊被看守大門的人給攔下來。
「欸喂!東西呢?!」
在自家骨堊領土,除了王特定的範圍,這枚信物無往不利,午夜再度確認了下自己手中的物品,挑起半邊眉,問:「什麼東西?」
那人懶洋洋回答:「進場者皆需要準備獻禮,限定高等魔瑚或珍奇玄物,你不知道嗎?」
「這隻算不算?」午夜用指背敲敲跟在身旁紫色晶砂大海星的胸膛。
「呃…?」那人摸著下巴,十分懷疑的盯著紫色大海星,分辨不出牠是什麼生物:「魔瑚怎麼可能會自己走路?」
即將見到心上人,午夜心情很好:「世上無奇不有,能見到福星是你的福氣。」
「午夜大哥!」采風突然冒出來,興高采烈道:「你來的時間正好呢!他們正要綻放祈福花迎接福流!殿下換上儀典服裝真是超超超、超級漂亮的!」
午夜正要和采風走,紫色海星也緊黏上來。
「呵,潮依,妳自己去逛逛吧!」午夜對潮依說完,視線跳過她充滿哀怨無辜的表情,直接轉向紫色海星,「福星,這次不方便,有機會再帶你過去。」
福星頓時像洩氣的皮球皺縮癱軟成一坨在地上,更變成枯萎的黃褐色顏色,還長出斑來。
午夜又好氣又好笑,「別這樣!等津身體康復,有的是時間相處。」
福星一聽身子立時閃出光彩,重新飽滿站好,兩條上肢般的腕足捧在胸前,嘩啦啦生出一小把紫色系繽紛小星星,遞向午夜;午夜接過那把小星星,身影也和采風共同消失。
「抱歉,午夜大哥,本來想安排更好的地方,但能待在場內的就限定那幾個人。我和烏蘭談過了,他真死腦筋,完全不肯為你破例。」采風抱歉的解釋道。
「一點也不,為了確保尊王和殿下的安全,就是這一點也絕對不容妥協的。」午夜語氣很輕快,完全肯定烏蘭的堅持。
采風嘴角高揚,就知道他的人品,不會藉著和津的關係去動用特權為難魔龍衛。
各族貴賓陸續進場,骨堊族的王尚未出場,舞臺上沒有停歇的展出表演,五彩繽紛的絢麗魔光不斷躍昇空中,以及在周遭製造出美麗景緻,光華璀璨,采風的目光卻不在那上頭,而是緊盯著午夜仰望的臉龐。
「怎麼?」
果然,太過熱切的視線是很容易被他發現的。采風沒有避開目光,而是大方注視著男人,珍視他清澈的眼睛和自信俊朗的風采。
「午夜哥現在變得比以前開朗了呢!」她直球式的讚美對方。
午夜也回以坦蕩的笑容。這一笑,彷彿有陽光灑進來,完全顛覆以往他擔任魔龍衛時沈冷麻木的印象,直看得采風的腮頰紅透了,心兒怦怦跳,眼睛差點兒挪不開。
望著下方熱鬧繁華,她說:「還記得那年你救了我和弟弟。如果沒有你的全力支持,我們沒有今天。」
午夜的視線也轉向祈福主場間,沈穩道:「做出正確選擇的是你們姊弟,得到這樣的結果,正是你們自己當初智慧的決定,和一直以來的努力。」他看著她,認真的說:「放心專注在自己的生活吧!背負任何恩情的累贅是沒有必要的。」
采風感激的眸光閃動,順著內心一陣激動,她正張口:「午…」
「欸!夜!」窗臺前閃過一道身影,一名和采風一樣有著烏亮黑髮、金眼的少年就穩穩蹲在欄杆上,興奮呼喊著午夜,「我剛接獲一項最新消息,看到場中那尊最高的主瑚了吧?等等要由殿下壓軸把它展開!我換到了離那台最近的護衛位子!視野超好,可以清楚觀看殿下綻放瑚福!比采風這冷板凳要有意思!你跟我來吧!」他說著一邊得意洋洋的看著采風。
采風瞪了少年一眼,隨即輕輕推了下午夜寬闊的背,「快去吧!」
兩個男人翻出高臺欄杆外,采風默默注視著午夜輕盈躍上屋頂的身影,塔樓的陰影裡走出另一名女龍衛,來到她身邊:「都特地替妳製造獨處機會,怎麼不告白他?午夜雖然還在替王做事,但也已經算是自由之身了!」
「噓!」采風制止對方繼續說下去,她臉上洋溢喜悅笑容,雙眼閃著淚光:「我喜歡他,更喜歡看到他現在很幸福的樣子,這樣就足夠了!共事十幾年,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!」而且,知道愛他的人是誰,我很放心!
「啐,這傢伙果然連死神都唾棄!前陣子那副魂不守舍的鬼樣,我還以為他死了呢!以後我要再擔心他,就拿擔心餵狗!」白晝碎唸著冒出來,擠進兩個女人之間,目光和她們一起看向同一處,並從懷裡挑出一條手帕遞到采風面前;采風卻拉過她的手腕用袖口擦去眼淚,「殿下回來了,真是太好了!」
白晝攤著一條手臂,任由采風拿來當衛生紙,神情變得柔和感性:「是啊,整個骨堊族,那逐漸壞死的部分隨殿下平安回歸,又重新活了過來。」
§
祭典場中央,七八層樓高的福瑚,全株挺拔如柱,晶亮繽紛,骨堊族當然被分配在最前排、最靠近福瑚的位置,旁邊分別是灰讚堡、水堊族等重要貴賓。津最開心的,莫過於桀也能同席參與盛會,拋開一切煩惱,夾在王和左翼魔君兩人之間,享受著久違的左擁右抱。
正興致勃勃等著開場,一群祭典執行司走來,對他三人恭敬行禮,而後表明來意:「尊王,實在冒昧,由於是難得的祈福祭典,大會臨時決定把『綻放福瑚』這項重頭戲交由尊貴的津大殿。」
津不確定的看向王和魔君;桀抱著胸脯朝她肯定的點了下頭。
莫狄納對這安排也很滿意,「如果不會太繁瑣的話。」
「一切都準備好了,殿下只要到高臺上層,摸一下福瑚上面漩渦狀的主花苞就好了!喏!就是上面最大的那朵主花是給殿下的,祭典最後,由妳為大家開啟福流!」
「我看還是不要吧!原本安排誰就讓那人上場吧!」津像怯場的孩子。
「珣瑚展福真的很美,值得妳去感受一下!」莫狄納鼓勵道:「放心吧!沒有什麼難度,我會在這裡看著妳。」
「我們也會為殿下留下最棒的回憶影像!」祭典執行司欣喜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