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到達目的地,骨堊族在天恆之城持有部分殖控權,建有專屬的行館,不需和其他參與審判的邦族集中住在同一區。這裡各自有道路通往天恆競技場,距離不遠,徒步便可到達。
接下來的時間,莫狄納和津兩個人形影不離膩在一起。
「你安排津住在哪,我問下人都說她也到了,就是找不…」桀踏進行館廳堂,立即皺起眉頭。
「桀…我在這裡…嘿嘿…」津跨坐莫狄納身上,手中捧著食器,正餵王吃午飯,回頭對他傻笑著。
注意到不尋常的半龍獸體態,桀非禮的瞥過莫狄納的身軀,接著視線停留在女人跨坐著的壯碩龍腿、兩個人密密相連的部位。雖然外頭罩著衣物,但那雙白嫩嫩的腿露在外頭,看起來像沒穿褲子。
知道對方在看什麼,津很害羞,轉移他的焦點:「你要不要一起吃飯?那邊還有一份餐具。需要麻煩你自己拿,我現在離不開。」
皺眉盯了好一會兒,桀轉身走去桌邊,檯上豐盛料理明顯是準備給帝王享用的,他坐下來,將另一份餐具拾起,取用餐點兀自吃起飯來。
飯後,他也不走,只是坐在招待貴客的大椅子上,兩手環胸,看津餵著莫狄納吃飯,莫狄納再用嘴回餵給她,兩人如膠似漆,打情罵俏,看得他那表情陰沉極了。
結束用餐,津跟侍者要了精油,繼續替莫狄納作按摩。
「桀…」津沒有冷落他,身轉向後,坐在莫狄納身上甜甜喊著他,「桀!你來一下下。」
一段距離外,瞪著女人一會兒,桀還是站起高大的身子,走了過來,津牽起他的右手,指腹沾點藥,將男人的手一翻,在掌心找到一處剛止血的紅痕:「我看你剛剛拿叉子的樣子怪怪的,果然有傷口…」她細心的給對方抹藥,再包上一層保護。
「好了!大功告成!」津抬頭對桀笑咪咪的喊。
當著王的面,桀低頭吻住她的嘴,大手覆在她胸上,輕輕揉著;莫狄納馬上感覺到女人興奮的在夾他的分身,舒服是舒服…
唰—!
周圍突現橘金色勁光…桀的身影瞬間消失,只剩幾片紅色、黑色的翎羽飄落。
…但容不得其他男人造次。
莫狄納冷厲瞪著桀剛處著的位置,擱在扶手上的龍拳還閃著魔光餘波。
「莫?你幹嘛?你不會是在攻擊桀吧?!」津沒想到莫狄納會出手,也是嚇了一跳。
「他閃得掉。」莫狄納冷血道。
旁邊的傢俱地毯全毀成碎片,說明他剛剛下手的力道有多狠。津簡直太震驚,急忙四處張望找尋桀的身影:「桀…桀!」
「我沒事。」如多層疊影、虛幻飄渺的高挑身影又悄悄出現門口,桀斜背對著,站在一段距離外,看了津一眼,「別擔心我。」低頭點上菸,直接走了出去。
三人一起相處也不只一次、兩次了,怎麼突然就發出攻擊?津怒瞪向莫狄納,但見到他冷冽注視門口的神情,忽然意識到這裡是他的空間,王的行館。每個堊族男人都有自己的領域需求,是她忽略了,一時之間,讓津無法苛責莫狄納;認為他們是家人,僅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,更可以說,王沒採取嚴苛手段排除桀和午夜,全是對她的尊重。最終,一股矛盾情緒只能憋往肚裡。
在天恆之域審判血魔是件大事,骨堊族兩位魔君也都到齊。等待期間,不免有許多部族來訪,大部分的事情,莫狄納都交由魔君應付,只有水堊王例外,直接被請進主廳。津縮在莫狄納胸前,聽著他倆談笑風聲,心裡滿滿腹誹:「到底關係是有多好,都這樣了,還要同意跟他聊天。」
兩族的王說話挺投機,聊得很起勁兒,津起先還乖乖的聽,漸漸就無聊了,在莫狄納身上,什麼也不能做,她開始頑皮,用自己的肉道狠狠夾著對方在體內的分身,暗暗宣告存在感,還故意假借喬姿勢的動作小幅擼動磨蹭龍根,要讓他在水堊王面前被挑得慾望高漲,卻又無處宣洩,哈哈!
這番技倆嚐到苦頭的反倒是津,龍根跟男人的命根還是不一樣的,被刺激到變直接膨脹起來,「啊,夠了夠了,別再…」而且還不是能叫停的,當津意識到這一點,被刺激得難以忍受的,就是她自己了!這下是真的焦急了,她不安份的扭起腰,本來是要試圖止住慾望的,後果越發不可收拾。
「嗯啊…」津最終沒忍住,在兩個男人面前情色的嚶出聲來,她立時一陣驚窘,縮得烏龜一樣不敢動。
莫狄納低頭,見著她緋紅的臉蛋,慌張害羞的模樣莫名可愛,竟湊近臉,不知羞恥的在客人面前深情熱吻著她;津要羞恥死了,一點也不領情。更妙的是,水堊王也絲毫沒有覺得尷尬而要作出避開的樣子,甚至飲起美酒,欣賞一樣大方觀賞起來。
而莫狄納並非點到為止,他開始上下其手,一番取悅女伴,準備展開火辣辣的節奏。
「啊…莫你停下來!啊…我不要了!」津一手按住他的嘴巴,一手抓住他的手,先求饒:「我做錯了!真的不要了!」
「噗哧!」水堊王見到她求饒的方式,噗哧笑了出來。
津窘爆了,後面都沒敢再做什麼。兩個王又聊了一段時間,才散場。
「你們都不尷尬?我尷尬死了!」津事後追問。
「尷尬什麼?自己伴侶最重要呀!」莫狄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津也才想起自己參加過的宴會裡,確實不乏當場調情的例子,儘管自己已經見怪不怪,但發生在自己身上時,好像就是另外一回事。
「那水堊王會覺得我很彆扭嗎?」想到自己放不開,在堊族人眼裡反而顯得不入流,影響自己在人前的觀感,她有點介意。
「管他怎麼想幹嘛?妳舒服嗎?」
「不舒服!」津指的是心裡。
不料莫狄納抱起她,又壓上桌。
「不是啦!你不要再來了!」
傍晚,兩人沐浴後,回到房間,開始做睡前準備,抱著一個人行動起來還是很多束縛;津又重隱私,侍者不能協助,就更加緩慢。
碰!抽屜合上同時,莫狄納連同「嘶!」了一聲,夾到了手指。
「你怎麼夾到手呢!我看看!」津坐在桌檯上,趕忙把他的手拉過來,對著手指傷口吹氣;莫狄納樂於看她呵護自己的模樣,也不打算提醒對方,自己有很強的自癒能力。
晚上在特別的躺椅,莫狄納往後一趟,津便自然地趴在他胸前,聽著女人恢復以前的聒噪,和自己談天說地,沈浸在幸福裡,直到睡覺,莫狄納歪頭端詳她的臉龐,手指摸過她細緻的五官,在津剛入睡的時候,護種狀態就已經悄悄解除了,但莫狄納沒有急著分開,讓自己的分身繼續插在她體內。
夜靜,白晝進來,撫胸致禮,隨即貓步蹲跪到王身邊,附嘴在莫狄納耳邊:
「已經完成佈局,午夜也就位待命。」
「很好。」莫狄納撫摸著懷中女人的頭髮,平靜地說:「只要明天聯審會無法奈何那頭血魔,就啟動計劃,徹底殲滅他。不許留他活口。」
「遵命。」
清晨,莫狄納把女人那身變淡的螫痕全舔了遍,讓它們徹底消失,連蜜蕾上的也沒放過。津在這番舔弄中醒了過來。
「妳可以多睡一會兒,也可以讓侍者送餐來,或是去好好泡個澡,我讓人去準備了。」莫狄納說。
「你要出去?」看他衣服穿得得體,津問。
「炯燁邀我去天恆神殿晨祭,妳來不來?」
「不了。」
「那好,結束後我再回來接妳,一起去審判場。」
「嗯。」津環抱他的脖子,親了親,送王離開。
王一離開,她就溜出寢間,在行館裡逢人便問左翼魔君的住處。大家都表示不清楚魔君去向,津只好晃回原本的房間,發現旁邊緊鄰一間會客室,靈機一動,推開厚重大門。
門一推開,一股菸味衝鼻,她探頭進去,就這麼幸運找到了人。
「原來你在這裡!」
室內菸霧頗重,桀坐在窗邊,側著臉,只用一隻紅色眼睛看自己,嘴上叼著菸,菸缸裡滿滿菸屁股,看來心情很不好。知道莫狄納在交合狀態防禦能力較差,桀整晚特地留在這裏守候。
縱使有些彆扭,津仍來到他身邊,輕輕拉拉男人的手,含情脈脈看著他…
「對不起嘛…你不要生氣啦…接下來所有時間,我都跟著你,當你的小跟班,好不好?」
桀沒說話,任由她討好、撒嬌,只是靜靜的把手裡的那根菸抽完。
「殿下,王吩咐我們準備的金湯藥浴已經準備好了,王希望妳在藥效最好的時候進行沐浴。」侍者在門口恭恭敬敬的說。
「可是我現在不想去…」津朝侍者的方向高聲回話。
「但是…殿下,王回來知道妳沒使用浴湯,會不高興的…」
津躊躇了下,「好吧,那我等一下就…」
桀驀然拉住女人的手,扯回身邊,充滿菸氣的嘴直接罩覆在她嘴上。
吮著男人舌尖的苦澀味道,伴隨空氣中黏膩的沉默。男人龐大身軀裹覆上來,溫熱的深色手掌撫摸著她細滑白嫩的嬌體。
「桀…你也要嗎?」昨兒被莫狄納佔了一整日,早就吃不消,津雙眼含淚,癟嘴,模樣好不委屈。
「老公抱一下。」桀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實在不忍拒絕,津替對方脫去衣服,然後也脫掉自己的,緊緊擁抱住他。
兩人細膩的肌膚相互廝磨,像是終於獲得渴望已久的,桀雙臂貪婪糾纏著津嬌美的身子,柔軟的唇不住摩挲、吮吻。
儘管溫存,仍可感覺他的氣息低迷,津一雙水潤的眼睛始終盯著男人的臉;桀將她放上長椅,雙腿架開,自己粗壯猙獰的紫黑色棒子頂在盈水的小嫩穴上,終於注意到她凝望自己的神情,「怎麼?」
津搖搖頭。
「乖,老公愛妳。」桀吻了一下她的臉頰,毫不留情地把粗長巨物一送。
「啊啊!」津發出淫叫,隨性快感急扭起腰臀,一下一下套弄著桀的粗大。
女人深層包覆,熱情夾咬,激得桀發出舒爽的嘆息,兩隻大掌掐著她兩團乳球,拇指摩弄女人凸硬的乳珠,他提臀,讓一根長長粗大緩緩退出軟肉包夾的嫩道,他仰頭,腰猛地拍落,巨物再度撞入女人的嫩穴,進出磨蹭,啪啪啪撞擊起來。
「桀嗚…啊啊…」女人閉著眼睛,承受著劇烈運動。
看似兇悍,桀的動作其實有所收斂,對她很呵護,也沒有以往的恣意放縱,宣洩後就停下戰火。
「桀…」儘管已經射了,男人仍緊摟著她不放,拱著身軀,將額頭靠在她肩上,靜止不動。津抱著他的頭,吻了吻,「你是不是有事情讓心情不好?」
又說:「沒跟你報備就自己闖火熔骸的事,讓你很擔憂,我跟你道歉…我一時也不知道該上哪找你,也試著聯絡你,但接聽的是你的副手,他也不知道怎麼找你。而且時間很急,實在來不及等你主動找來,不是要瞞著你…」
「我們去翠克拉吧…」桀突然情意深長的說。
「翠克拉?上次霜霏帶錄影水晶給我看的那個,很漂亮的地方!你真的要帶我去嗎?」津抓著桀的肩膀,興奮極了。
「嗯。午夜願意的話可以一起來,那裡有森林,也溫暖,我們從新開始,蓋自己的房子,修自己的花園…」用一雙強壯臂膀圈住女人,桀注視著她的眼睛,很認真的說:「一直以來都是妳配合著我的生活,我想,換個環境,在那裡妳或許比較沒有負擔。」
這提議津有些心動,但…去到翠克拉從新開始,意味著…莫狄納他…
「該把她交給我了。」這時,莫狄納走進來,不客氣中斷他們的對話。
桀從女人身上緩緩爬起來,挺著赤裸健碩的身板面對了莫狄納:「我這裡可沒有什麼應該要交給你的!」
平時兩人雖會頑皮拌嘴,但也未像今天如此冷漠嚴肅。
「審判時間到了,小津,準備隨我前往觀審。」莫狄納也搬出王權,對桀絕情起來,「西馬也已經到達指定的骨堊審判席位,而你身負重任,卻任意看輕它,若因而失責,一切按規定懲治,絕無寬待。」
這是津第一次看到桀跟莫狄納幾乎槓起來,兩個都是自己愛的人,而他們正互相為難…她有些不知所措,握著桀的手,又去抓莫狄納的…
「莫,桀,審判觀審我不去。我想在行館裡休息。」
「也好,審問血魔畢竟存在風險。」莫狄納乾脆道。
津握緊桀的手,憂愁看著他:「你去吧…」
桀抱抱她,「嗯,我很快回來。」
天恆之域全城掛上象徵正義分明的藍白旗幟,明明是舉辦審判和死刑,卻佈置的像慶典一樣。能夠捉住血咒魔頭將其當眾問審、宰殺,是何等榮耀,普天同慶。
全城的人都跑去看熱鬧。要不是莫狄納,津並不想來,她選擇窩在別館裡,欣賞該區特產的植物。
血隆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,對於觀看他被群人公審、控告其罪行,而後處決,津並沒有感到被彌補什麼,更不會有快意或樂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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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有人的生命是微小的!為樹立公信、表率,各聯族列邦故而明智決定舉辦這場世界級審判!」司儀高聲朗讀儀文。
在執行死刑前,他們要讓受刑者在多個族王與群眾面前做最後表訴,無論是為己申冤、留下遺言、還是懺悔…,而且,有一定機率經多族表決後,可以變更最後裁示。近幾代以來,各邦各族聯合起來審判、執行死刑的情況近乎於零,這次為徹底決絕血咒魔族的帝王首領崛起,睽違許久的世界審判終於再度升堂。就是時間太過緊急,得趕在血隆身上兩個夢魘順利的完全融合之前,將其處死,除了死去的刨木獠,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個擔憂其實根本不存在…對於血隆是自己在煉獄門口現身這件事,押解的摩金戰士雖然也很困惑,但,危險囚犯都乖乖跟著走了,那就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不要節外生枝,做完份內任務即可。
廣場上擠滿了來自堊領大陸列邦各族的人,審判席上是整個世界被公認最強盛的族王,骨堊族自然也在其中,能夠審判這大陸最高的危害,被視為一種殊榮,但對莫狄納而言不過是走個過場,為徹底破除骨堊與異魔合作的傳言。
號角聲中,囚犯籠車隊伍,停留在半圓形大廣場外圍,距離審判席最遠的位置。叮叮噹噹的,囚犯被帶出來,除了血隆,還有幾個世界公認危害很大的悍盜,不過,和血魔比起來,僅是陪襯。大家都引頸期盼著,這歷史性的時刻,他們要親眼目睹危害堊領長達千年、最危險恐怖的惡魔,被聯審會斬草除根。
審判席上幾個性喜顯擺的族王正慷慨激昂的演講,莫狄納將審判席的位置留給兩位魔君,自己則退到後邊,他可不認為,審囚隊伍末端那個被重型枷鎖約束的傢伙很安全。
前面兩位魔王高談闊論,前前後後就嘮叨掉半個時辰,主持人終於拿回主控權,恭敬對著第三順位的骨堊族說:「我們請骨堊族的魔君代為說幾句話…」
聽見終於輪到自己可以講話,桀神色泰然的把手一伸,搶在西馬之前奪走擴聲水晶,拿到唇邊:「那就,審判開始——!」他高聲宣布,頓時滿場掌聲激烈響起。也不管後面還有多位族王等著致詞,趁機宣揚自己,桀直接把行程喀了,代替大會宣布,進入主節奏。
審判進行,整個天恆之城變得安靜,所有人都聚集在審判場。只有津一個人待在房間裡,想等到處決結束。但,人在寧靜的屋子裡,心卻鬧哄哄的,靜不下來,她不斷努力切割、劃清界線、回想血隆可憎的糟點、自己的損失、企圖擠出恨意,卻是減去不了心中的在意…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看著時間,應該差不多該要結束了吧…要結束了…津覺得內心生出一個可怕的黑洞,捲逝著所有平靜,和血隆的關係就要真的作出了結…時間就要到了…碰!厚實的原木椅子向後倒下,她驀然站起來,終是忍不住,趕往審判現場。
穿過競技場建築,憑著王侶身分,她直接來到距離審判席不遠的場邊,那裡人少,才晃進來,桀便眼尖的注意到她了,立刻悄悄離開自己的位置,來到她身邊。
「妳怎麼來了?不是說不想來?」
「我…我不知道…心裡很煩躁…」勾起桀的手臂,目光飄向場中,津不自覺搜尋著那人蹤影。
儘管已經確定囚犯死路,列族聯邦公審大會為表明他們的形式開明、公正,刑前都會給予最後表訴,還有幾個要犯,血隆是最後一個。全程骨堊王不親自審問,一切交由魔君代表發言,桀又中途把工作丟給西馬,跑去陪津。而從桀起身離開座位起,血隆的視線就一路跟隨。
稀落掌聲中,現場陷入極為凝重的氣氛,全場屏息,正式進入審判血咒魔頭的重頭戲…
高大漆黑的身軀站到場中央,比印象中的要瘦削許多,血隆衣服破破爛爛,腳上也沒有鞋子,雙手、雙腳、肩背上層層又疊疊,牢牢綑綁、背負著繁瑣厚重的制魔枷鎖,如同對付恐怖怪獸。雖是階下囚,沾滿汙垢的外表與在血原時那種風光有著天壤之別…卻挫不了他那一身曾縱橫血咒荒原兩百年的傲氣。
不知為什麼,看到這樣的他,津感到心好痛好痛。就如同在夢境中所見的,他也曾是個孩子,一個跟羽飛一樣單純可愛的孩子,慘遭父母遺棄殘害,失去最初的保護,在骯髒汙濁的環境中打滾求生,沒有人憐憫,沒有人伸出援手,只是赤裸裸的面對更不留情的錯待與壓榨。就像被壓在大岩石下的幼苗,他只是為了活下去,而學會了另一種生存模式罷了。受傷害的心,不曾被人愛過,他也只懂得用傷害,與人處之,以求生存。
那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?津只知道,那是一個她根本無法認知體會的世界,又有誰願意給他一條明途?
為表明立場,破除與異魔聯合傳言,血隆的主審由骨堊作代表。有別於桀的豪邁,好吧…粗枝草率,西馬在眾王面前表現的是鉅細靡遺,公事公辦,嚴厲八股,一切照標準程序走,要呈上最優秀、最忠誠的自己。在宣讀完大串又臭又長的罪狀後,西馬威風十足的瞪著血隆,說:「…秉持列邦寬厚仁慈胸懷,縱使罪孽深重之徒,亦准予最後表述!」他相信這一代梟雄應該有很多遺言要說。
眾目睽睽之下,血隆始終無視審判台上的一切,平靜的目光流連在人群外的某處,沉靜的面容悄然展露釋然的笑。
…那笑深深刺痛了津的心。
西馬又等了好一會兒,都沒等到血隆說話,不禁詫異:「怎麼?你沒話要說嗎?」
也沒什麼好說了。意識到血隆此刻正在覬覦自己的女人,莫狄納冷冷的捏下手中行刑石,第一個點亮行刑石,其他魔王原懾服於血魔氣勢,此刻如醒過來一般,紛紛響應,幾乎在同一時間審判席上所有的行刑石全數亮起。
「行刑!」西馬得意的代表宣佈。
魔衛見狀立即上前,一左一右架住血隆,就要帶往刑場…
看著眼前畫面,津死死的掐緊桀的臂膀,要想壓抑住自己內心不住翻騰湧出的情緒,胸腔傳來莫名的扭絞抽痛,疼得她淚珠不受控制的掉。血隆明明可以逃,他明明有能力逃,為什麼?
如果對方一路混帳到底,當個無藥可救,讓人徹底恨惡的惡霸也就算了…此刻內心卻不住騰起兩人末後相處時,對方隱約透露的那些轉變,好似一塊長年冰冷石頭竟也能透出絲絲縷縷的人性與柔暖…
「妳,為什麼哭呢?」
腳步拖動沉重鐐銬的聲音驟然停止,受審區的擴音石突然響起血隆雄重渾厚的問話,他背向審判大座,語調微帶調侃。
津瞪大淚眼,屏息…
黑色男人昂首,望向廣闊天空,「妳說過,人活著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…」
風兒在吹,鳥兒在叫…
……他咧嘴一笑:
「我──…」
「也找到了。」
說話當耳,血隆發現眼前,周圍的情境,竟和很久以前從先知石那見到的影像相重疊了,終於明白預告映像裡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,說著什麼樣的話,頓時內心豁然開朗…
他再次回頭,遠遠望著津…然後提起腳步,隨著魔衛們離去。
我──,也找到了。
血隆的聲音迴盪在腦海深處,彷彿巨大鐘槌,猛烈撞擊在心門上,痛得津下意識朝他的方向追了一步,接著又踉蹌退了好幾步…
當心靈得到釋放,生命豁達,肉體如何,就變得不重要了。
體認到對方的覺悟,津簡直痛苦的不能自己,她求助般轉看向莫狄納…莫狄納的橘色眼睛也和她直接對上了…
不能任性!不能求情!這會害到骨堊族的立場,陷莫狄納於不利的處境。一口氣憋在胸腔,津果斷轉身,往場外的林子瘋狂奔去…
「津!」桀追上前來,從背後緊緊摟住她。
「這裡…!這裡要爆開了!」津一手扶在樹幹上,一手大力按住胸口,張嘴,像是被拖上岸無法呼吸的魚…眼淚在流,胸口糾結,窒息得讓她哭不出聲,喘不過氣。
「深呼吸…放輕鬆…」桀摟緊了她,親吻她的面頰,舔著她臉上的淚水。
山林傳盪女子的哭聲,除了哭聲,再說不出一句話;邪惡恐怖的血咒之魔,全世界,只有一個人為他的隕喪傷心落淚。
已經不需要殺戮了。
列族族王渾然無知的逃過一場死劫。在實質意義上,火熔骸煉獄並未困住鴉殤嶺的血咒魔頭,源靈生從津手中傳與血隆時便已完美結合,只要他想,即刻就可以在整個堊族領域大開殺戒,威力或許不及寇伯克的七煞合體,但永無枯竭的輸出戰力,其可怕程度,更叫人難以想像。
然而,他已經不需要,也不想,這麼做了。
活兩百年,夠久了,他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感受過,活著原來能有如此動人的層面、美好的感情…那日,面對一個空前絕後、願意無條件將源靈生讓予自己的人,而兩人關係也將隨著她的死亡終結,再無羈絆。當下,血隆驚覺自己空有滿身匹敵天下的能力,卻再得不到擁有真情相待的人,世間一切突然變得孤獨、黯淡,想到要再回到過去,繼續那樣枯寂黑暗的生活,讓血隆完全提不起任何興致。是他沒有拋下她一走了之的原因。
血隆死了。
在多族見證下,這個消息很快於堊領全地傳開。
把對血隆的記憶和情感埋葬心底,津學會放手過去,珍惜和身邊的人們相處的每一刻…。